文汇·文化视点｜BBC《与恐龙同行》重新认识远古的“地球房客”

BBC科学部的研发负责人托马斯·斯科特在(zài)北京(běijīng)见到中国古生物学者邢立达时，两人说了同样的话：“我在中学时看了1999年(nián)的《与恐龙同行》，决定走上(shàng)研究恐龙的学术道路。”他们提到的《与恐龙同行》是首播于1999年10月的BBC纪录片，是世界上第一部采用CGI技术制作(zhìzuò)的有关恐龙发展史的自然纪录片，也是电视(diànshì)产业发展历程中最有代表性的IP。 时隔25年，BBC重制新版《与恐龙同行(tóngháng)》，仍以6集的篇幅——《雨林孤儿》《河中巨兽》《兄弟同盟》《族群(zúqún)纷争》《迁徙之路》和《巨龙争霸》，融合最新CGI技术和古生物研究成果，从崭新的视角呈现恐龙的生存故事(gùshì)。5月28日，新版《与恐龙同行》正式在央视(yāngshì)世界地理频道和文化精品频道播出(bōchū)。 1999年的《与恐龙同行》由现今在英国被当作国宝级导演的肯尼斯·布莱纳解说，当时以平均每分钟制作(zhìzuò)成本超过37000英镑成为20世纪花费最贵的纪录片，当然，也是20世纪收视率最高的科学纪实节目。这部纪录片的“汉化版”由去世的央视(yāngshì)主持人赵忠祥配音，经由央视播出后(hòu)，观众群遍及(biànjí)70后、80后和90后。面对(miànduì)这样一部经典，BBC为何“重装(zhòngzhuāng)再来”？ 斯科特在北京的(de)放映分享会现场出示了两张剧照。一张来自1999版(bǎn)，霸王龙的形象和好莱坞电影(diànyǐng)《侏罗纪公园》里的恐怖怪兽一个模样(múyàng)，浑身光溜，是放大版的大头蜥蜴；另一张是新版《与恐龙同行》里“犹他盗龙”的模样。斯科特解释道：“按照《侏罗纪公园》这个故事发生的地理位置，电影里出现的充满破坏性的恶龙应该是在美国犹他州出土(chūtǔ)的‘犹他盗龙’，而非霸王龙。这群(zhèqún)恶棍的模样也(yě)不是人们从前想象的浑身光溜的小短手。我们借鉴(jièjiàn)了邢立达博士(bóshì)和中国学者最新的研究成果，推断犹他盗龙的头部、颈部和前肢被羽毛覆盖，并且羽毛的颜色从亮橙色过渡到黑色。” 以25年前后两张不同的(de)恐龙肖像(xiàoxiàng)图为例，四分之一个世纪里，考古界(kǎogǔjiè)和古生物学界对恐龙研究取得的突破和新成(chéng)果，足以重新建构恐龙的世界。如果把(bǎ)地球发展的历程压缩到24个小时，恐龙在这条地球时间进度条上占据了40分钟，而人类(rénlèi)迄今的历史(lìshǐ)只占到不足1分钟。邢立达把恐龙形容成“曾经生活在人类世界后院的前任房客”，他说(shuō)，考古和科研的进步提示人类，我们对恐龙的认知才刚开始(kāishǐ)。新版《与恐龙同行》用戏剧化的方式讲述新的恐龙故事，其实是把过去20多年的科学发展的故事、科学家持续钻研的故事，融入纪录片的画面。 《雨林孤儿》《河中巨兽》《兄弟同盟》《族群纷争》《迁徙之路》和《巨龙争霸》这(zhè)六个分集里，出现了(le)六只不同年龄、不同种类的恐龙，在不同的环境里经历了生存的大风大浪(dàfēngdàlàng)。这六只恐龙有各自的名字，分别叫露丝、科洛弗(kēluòfú)、索贝克、阿尔比、乔治和“老大”。它们是(shì)被想象出来、还是真实存在过？这是对远古生物的考据、还是现代(xiàndài)电视编剧的虚构？这是否混淆了纪录和剧情？ 面对这些疑问，斯科特首先“撇清”：“不是纪录片的(de)撰稿人想出给(gěi)恐龙(kǒnglóng)取名字(míngzì)，事实上，科学家们在化石挖掘现场，就会给那些用骨架(gǔjià)拼出来的恐龙起一个个独一无二的名字。”《河中巨兽》这一集的主角“索贝克”，恰恰是负责挖掘的古生物学家给一具棘龙骨架起的名字。那条棘龙的出土(chūtǔ)地点在非洲撒哈拉沙漠的边缘，当地在史前是大河冲积平原(chōngjīpíngyuán)的三角洲。“索贝克”这个名字原本是埃及神话里的鳄鱼神，鳄鱼同样是水中猛兽(měngshòu)，也生活在水草富裕的平原，用它作一条棘龙的名字是很贴切的。 以《地球脉动》为代表的(de)BBC自然纪录片的特色在于，科研和拍摄(pāishè)团队长时间地观察生物在自然界中(zhōng)(zhōng)生存的痕迹，从大量纪实的素材中剪辑出自然界“生死爱恨”的戏剧。新版《与恐龙同行》延续了同样的创作方法(chuàngzuòfāngfǎ)，即，对科学细节和结论的戏剧化叙述(xùshù)。区别在于，拍摄《地球脉动》时，主创面对有形的世界和具象的生物行为，而在《与恐龙同行》中，他们从今天的泥土和石头里寻找(xúnzhǎo)6500万年前的蛛丝马迹，然后用CGI的技术再现出来。 斯科特说，六集六个故事，没有任何一个是编剧无中生有想象(xiǎngxiàng)出来的(de)。想象的成分当然存在，因为科学(kēxué)有时也要用想象来联结事实断裂处。这六条有名字的恐龙和它们的故事，来自考古(kǎogǔ)挖掘现场，最终出现在纪录片里的恐龙的行为(xíngwéi)、它们个体(gètǐ)的冒险和群体的相处，种种围绕着生命展开的戏剧，首先是科学推断得出的场景，得到过科学的论证认可。纪录片的影像，是让普通人理解从史前延续(yánxù)到当下的、生命以及自然运作的方式。 现代和(hé)恐龙生活的(de)时代相隔太久，沧海桑田，斯科特不否认，纪录片在制作(zhìzuò)CGI时，不得不“缝合时空”：棘龙的生活在亲水的区域，但骨骼出土地(tǔdì)是撒哈拉沙漠。为了还原雄性棘龙育儿的场景，这个(zhègè)段落的实际拍摄地在葡萄牙的干热河谷(hégǔ)。犹他盗龙横行的犹他州也早就从蕨类密林变成戈壁滩，所以这个段落的拍摄地从北美跳越到伦敦郊外的森林。斯科特开玩笑道：“那(nà)个地方拍过(pāiguò)很多大片，比如《哈利·波特》的禁林，《007》也在那边出外景(chūwàijǐng)，很多英国人为此去打卡。希望以后更多人会因为‘那是恐龙打架的森林’被吸引去打卡！” 在纪录片里，拍摄场景是人为选定的，CGI的场景是人造的，但是，那些恐龙(kǒnglóng)育儿的故事、弱小的个体抱团共同求生的故事、母子靠着生物特征相互(xiānghù)辨认和相守的故事、上了(le)年纪的恐龙怎样求爱的故事、以及恐龙种群热闹的集体生活和社群互动……这些是历经千万年的化石岩层讲给科学家们(men)的故事，而BBC的拍摄团队用普通人(pǔtōngrén)更容易接受的方式，转译了“科学的浪漫(làngmàn)”。 1999年的(de)(de)《与(yǔ)恐龙同行(tóngháng)》为大部分观众(guānzhòng)打开一扇通往史前世界的窗口，那么，新版《与恐龙同行》是(shì)翻篇了《侏罗纪公园》给(gěi)公众造成的错误刻板印象。这也许是地球漫长变迁留下的耐人寻味的痕迹：1亿年前的巨兽在“动物行为”方面，和今天的很多鸟类或爬行类没有太大的区别，甚至有些时候和哺乳动物也存在共性。它们不是制造混乱、恐怖和死亡的怪物，它们同样是有感情的，会(huì)玩闹，需要社交和群体生活，彼此之间总要建立联结。就像邢立达总结的：“恐龙是迷人的，尝试了解它们，就是在研究生命从何来，向何处去。”